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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从音跟耿序家的井是在第三天才砌好的,那是一个压水井,每次使用的时候都得先往井口倒进去一瓢水,然后才能压出水来。
但即便如此,也比出去打水方便不少。
周日的时候,葛大姐,孙大姐还有不少人都过来参观,瞧着那个压水井,孙大姐啧啧不已,羡慕道:“小闻,耿团长可真是疼你,打这口井都得三十多呢。”
闻从音闻此,笑笑道:“孙大姐,是不便宜,不过没办法,我跟耿序都得上班,哪里有功夫每天跑上跑下的打水,安这么一口井也方便。”
孙大姐听了这话,脸色好看些。
葛大姐道:“孙大姐,您要是羡慕,让你家老林也打一口井,你家老林一个月工资跟津贴加起来也不少,哪里就打不起一口。”
孙大姐摆手道:“可不舍得这么花钱,老林一个月那些钱,我家五个孩子呢,还得给老家寄钱,再说几个儿子都不小了,我们不得攒点儿彩礼。”
闻从音笑着说道:“孙大姐这福气,咱们羡慕都羡慕不来呢。也就是我跟耿序现在还没孩子,等有孩子了,也不舍得这么花钱。”
葛大姐好笑地看了闻从音一眼。
孙大姐脸上笑容灿烂了不少,在闻从音这边吃了好几杯茶,花生糖也抓了一把,这才回家。
孙大姐走后,葛大姐点点闻从音,“你啊,这张嘴倒是会哄人。不过孙大姐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她想打井有一年了,她家老林抠得很,非舍不得掏这钱。她家三个儿子两个闺女,两个闺女还算懂事,三个儿子吃起来那是真没个够,三十多说多不
多,说少不少,也够一家吃两三个月了,老林死活不肯掏这钱,孙大姐心里就不高兴。”
闻从音道:“我知道,葛大姐,我没往心里去。”
恨人有笑人无,乃是人性。
她们家这片地方,就她家有这么一口压水井,搁在后代人看来,为这一口井嫉妒闻从音属实是有些荒唐,但却是人之常情。
“大姐,咱们两家这么近,以后你家打水也别去别的地方了,就来我家吧。”闻从音对葛大姐的品行越发高看一眼,“永志永刚兄弟俩能省点儿功夫,多放在学习,尤其是永刚,明年不是要高二了?“
提起这事,葛大姐就嗨了一声,“永刚那学习,我是真不敢有什么期望,去年期末三科成绩加起来还没一百分呢。不过你有这心,我先替孩子们谢谢你。”
两人正说着,就瞧见耿序回来了。
耿序跟老赵说着话,赵团长冲葛大姐招呼道:“回家了,怎么还在人家家里说个没完。”
葛大姐冲赵团长翻个白眼,“你急什么,我这都是饭做好了才过来的,小闻啊,我先回去了,回头咱们再聊。”
葛大姐对耿序点了下头,这才跟赵团长回家去。
耿序走到闻从音跟前。
闻从音喊楼上两个孩子下来吃饭,晚上,两人躺床上的时候,虽然两人都在看书,闻从音翻着翻着,只觉得屋子里的气氛太安静,安静得让人忍不住留意身旁人的一举一动。
她清了清嗓子。
耿序抬眼看向她。
闻从音合起书,“耿团长,你知道今天咱们家来了多少人看那口井吗?”
耿序淡淡道:“不知道,不过周围的邻居应该都过来瞧了一眼吧。”
“你猜对了。”闻从音有些惊讶。
她盘着腿,道:“我真想不到一口井,那么多人稀罕。咱们家打这口井,不会太出风头吧?”
职场出风头是好事,但在邻里之间出风头却未必是什么好事,风头太盛,难免引来嫉妒。
孙大姐性格算是比较坦率的,都难免露出几分酸意。
其他人虽然没说出来,可未必心里没想法。
闻从音想到这里,眉头皱起,有些后悔。
耿序看着她皱眉苦恼的样子,唇角勾起,好笑道:“不打也打了,不然还能把井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闻从音摇头道,她想了想,道:“先前我要知道一口都能招来嫉妒,我宁愿以后再打。”
耿序坐起身来,“闻从音同志,你考虑的有道理,但你忘了有一点,咱们家早就招人嫉妒了。”
闻从音一愣,纳闷问道:“怎么招人嫉妒了?”
耿序道:“咱们家天天做饭都带油水,向阳、丽娜这两孩子,一个月下来脸色都红润了不少,隔壁永志永刚他们更是没少沾口福。你想,这附近其他邻居心里怎么想。”
闻从音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耿序,手扶着额头,“那这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她眉头皱起,有些无奈,“我都没想过这一点儿,我买肉多主要是想着向阳跟丽娜两个孩子身体都有些虚,想多补补。”
耿序看着她发愁的模样,心感觉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你发愁这些,是顾虑我?”
闻从音颔首,道:“我在医院倒不怕得罪人,横竖不会影响到你,可是咱们在这里住,左邻右舍都是你的下属同事,要是关系处不好,你的成分又不太好,保不齐会受到影响。”
耿序只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像是有一阵电通过。
他这些日子没少听说闻从音在医院里怎么怎么能耐,陈彩兰、向文海,这些人,她想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
陈团长还半说笑半讽刺的说他娶了个这么有能耐的老婆,在家里日子只怕不好过。
“不用想。”
耿序声音有些沙哑。
闻从音抬起头,看着他,表情带着不解。
“那些人的想法你不用考虑。”
耿序淡淡道:“我耿序还不至于需要老婆为自己委屈,牺牲。你想买什么,需要什么,都可以去做,一个男人,要是连让自己老婆舒心地过日子都做不到,还算什么男人。”
闻从音怔住了。
她垂下眼皮,啊了一声,半晌说不出话。
“耿团长,闻医生,睡了吗?”
就在屋子里的气氛渐渐暧昧起来的时候,楼下传来一声喊声。
耿序走到窗口,拉开窗帘,往下一看,回过头对闻从音道:“从音,是曾旅长的警卫员小刑。”
听说是警卫员小刑,闻从音连忙抹了一把脸,把脸上刚才的燥热抹去,下床穿鞋,“是不是旅长那边有什么事?”
“不知道,你穿个外套咱们一起下去。”
耿序把自己的军大衣外套丢给闻从音。
闻从音眼皮颤了下,想推拒一下,但身上那件军大衣实在太暖和,便没来得及开口。
小刑在楼下门口等着,吐着白气,跺着脚取暖。
他听见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耿序跟闻从音两人前后出来,不知怎地,他感觉两人气氛有些不对,但很快,小刑就没工夫去想那么多,他对耿序道:“耿团长,旅长让您跟您爱人现在去他们家里,有要紧事!”
耿序脸色严肃起来,答应一声,跟闻从音进屋换了衣服,鞋子这才匆匆过去。
“小耿,小闻,你们来了!”
曾旅长家里灯火通明,柳主任起身招呼他们,让小刘去倒水过来,曾旅长在楼上打电话,也不知是在跟谁说话,声音跟干脆果断,雷厉风行,“必须尽快安排一艘船在码头那边,要尽快,越快越好!”
闻从音从未听曾旅长的语气这么严肃紧张过。
“来,先喝水吧,你们大晚上的过来,没冷着吧?”
柳主任对闻从音跟耿序关心道。
闻从音道:“不冷,耿序怕您二位大晚上叫我们过来是有事需要我们,叫我换了厚实的衣服,才过来的。
柳主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耿序就是细心,老曾也夸奖过。”
她话音才落,楼上曾旅长就从书房里走出来,对耿序等人道:“小耿、小闻,你们上来。”
耿序跟闻从音两人跟着柳主任上楼。
进了书房,曾旅长脸色严肃地看着他们,他眉头紧皱,脸上有些为难神色,对闻从音问道:“小闻,柳主任一直说你的医术不错,有件事我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
闻从音心里一紧,站起身来:“曾旅长,您问,我一定有一说一。”
“如果有个病人,得了重症,医院判断不出两天会死,你能把人治好吗?”
曾旅长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闻从音。
那眼神似乎是想看透闻从音内心的想法一样。
耿序眉头皱起,“旅长,这......”
曾旅长举起手,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
闻从音思索片刻,道:“不知道具体情况,我无法回答你,但我可以告诉您,我治疗过几个别人认定一定会死的病人,他们最后都活的好好的。”
闻从音这番话,反而让曾旅长心里放心不少。
要是闻从音大包大揽地说一定能把人治好,曾旅长反而要担心了。
曾旅长道:“你跟小耿现在立刻出发去码头,小耿,赵老出事了,他现在很重要,上面打算给赵老平反,你要负责给小闻同志提供一切方便,务必救回赵老。”
闻从音不知道赵老是谁,但并不妨碍,她看到耿序严肃的表情时,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柳主任送她们出来,把提前准备的行礼箱子递给闻从音,“这事太匆忙,我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里面是一些吃的还有钱跟票,你们千万别舍不得,该花花。”
闻从音会意,握紧了柳主任的手,“柳主任,您放心,我跟耿序会尽全力的。”
柳主任点点头,让小刑开车送他们去码头。
码头那边早已有一艘小船等候。
船夫跟闻从音、耿序两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海上深夜里十分寒冷,闻从音即便身上穿的再厚实,这会子也冻得脸色苍白。
耿序没说什么,朝着她那边挪过去,解开外套裹住她,男人身上散发的热气热腾腾的。
“还冷吗?”耿序低声问道。
闻从音摇了摇头,想问问赵老是怎么回事,可瞧见那船夫在划船,便没开口。
等上了岸,已经是三四点的时辰,路上没什么人,闻从音跟耿序边走边问。
耿序拿过她手里的柳条行李箱,道:“赵老是先前曾旅长的老大哥,外交部副部长,先前因为跟苏联领导交情好,被人攻讦是苏修。”
“但之前那个年代,咱们国家领导谁跟苏联关系不好啊?”
闻从音纳闷地问道。
耿序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你说得对,赵老本身是清白的,只是可惜得罪了小人,因此68年就被批斗,下放到了牛棚,曾旅长先前一直让我偷偷地给赵老送东西过去,之前赵老的身体就不太好,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
闻从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什么也没问。
“赵同志,我看您得赶紧拿定主意,”厦门某医院,急诊室门口,从急诊室里走出来的医生齐凯摘下头上的帽子,从头到脚都打湿了。
他跟副院长对视一眼,朝着急诊室门口等了一夜的赵思涵走来,语气沉重,“令尊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如果你愿意,医院这边可以给令尊打强心针。”
赵思涵脸色苍白,她熬了一晚上,眼里几乎都是红血丝,“怎么会,我爸爸一直很有精神的,他,他来医院之前还好好的………………”
副院长看着赵思涵激动的模样,心里暗道麻烦。
这要是赵老先前没有平反的可能,死了也就死了,这些年在批斗中无缘无故死了的,病死的大官岂止一个两个。
但现在,上面的意思是要平反赵老,这个关节赵老要是真没了,地方领导少不得有麻烦,他们医院也会受牵连。
当务之急,是安抚好赵思涵。
副院长道:“赵同志,我们能理解您的痛苦,但赵老的身体想必您作为女儿,心里也有数,他是肺心病心衰,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很坚强了。无论是在我们这里,还是在北京的医院,我想结果不会有任何变化。”
赵思涵听见这话,怔然跌落在椅子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发冷。
她的父亲下放后,为了照顾父亲,赵思涵也跟着一起下放,父女两相依为命,互相扶持,好不容易等到曙光将近,却没想到父亲的身体要撑不住了。
赵思涵几乎要崩溃。
“赵同志。”
就在齐凯跟副院长互相使眼色,催促对方让赵思涵早点拿主意的时候,耿序跟闻从音匆匆赶到。
赵思涵听见声音,抬头看到是耿序时,眼里露出一丝希望,她眼神落在闻从音身上时,却愣住了。
昨晚上她给曾旅长打过电话,曾旅长告诉过她会派一个医生过来帮忙,难道会是她?!
“耿团长!”赵思涵忙站起身来,抬起袖子擦去眼角的眼泪,压下心头的慌乱,“我父亲的情况很是危急,医院已经下达最后通知,曾伯伯让您陪同过来的医生在哪里?“
听见赵思涵这句话,齐凯跟副院长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都格外复杂。
对于医院来说,病人家属提前联系其他大夫,何尝是对他们医院医疗水平的不信任。
尤其是齐凯,他作为医院心内科医生,自认自己的医术,尤其是治疗心脏病的医术,在全国不敢说排第一,却也绝不是什么乡野村夫能比的。
“我爱人闻从音就是旅长说的医生。”序立刻把闻从音介绍给了赵思涵。
赵思涵的眼神落在闻从音身上。
她愣了下,脸色一瞬间格外苍白。
如果不是知道耿序跟曾旅长不可能拿自己的父亲生命儿戏,赵思涵都想问下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从音把背包拿下来,看向齐凯,“现在病人情况怎么样了?病人在哪里?”
她不是没看到赵思涵的脸色,但现在不是花唇舌功夫去说服对方的时候。
齐凯看向赵思涵。
赵思涵握紧手,对齐凯道:“告诉闻医生,现在我父亲的一切我都交给闻医生来处理。”
齐凯跟副院长听见这句话,心里未尝不松了口气。
虽然病人进医院的时候,情况就很不好,但如果能把责任转交给别人,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齐凯道:“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血红蛋白56g/L,白细胞......”
他作为赵老的主治大夫,对赵老的身体数据还是很清楚的。
闻从音听了对方的汇报后,心里大概有个数了,赵老的身体情况的确很差,怪不得曾旅长收到电话,立刻让他们连夜赶过来。
闻从音微微颔首,“我知道了,病人现在还有呼吸吗?”
齐凯道:“有,但是已经测不到血压。”
他还想解释几句医院这边已经竭尽全力,闻从音却一把推开众人,走进急诊室。
急诊室的病床上,赵老闭眼躺着,几个护士对闻从音的闯入有些错愕,可见齐凯等人没阻拦便都让到一旁去。
赵老很瘦,面容灰白,昏迷不醒,头汗如油。
闻从音上手给对方把了脉,脉在筋肉间,连连急数,三五不调,止而复作,如雀啄食之状,这是雀啄脉?!
赵思涵心急如焚,低声询问:“闻医生,我父亲怎么样,还能治吗?”
闻从音松开手,道:“你父亲的脉象是雀啄脉,雀啄脉是十怪脉之一,此脉象主死。”
赵思涵只觉耳旁嗡地一声,几乎听不清楚周围的人再说什么。
闻从音没看她,伸出手查看赵老的其他脉象,在按到下三部趺阳、大溪、太冲脉还有些许微弱的脉象时,眼睛一亮,“还有希望,赵女士,你父亲还有一线生机!”
齐凯等人听到闻从音这句话只觉得荒唐。
尤其是齐凯,他是学西医的,什么都不信,只信数据,道:“这位女同志,你不能为了哄骗病人家属开心就信口胡说,病人已经没有血压,哪里来的一线生机。”
闻从音没时间跟他争执,她看向赵思涵道:“你父亲的情况比较特殊,现在时间紧任务急,你要是信得过我,现在一切听我安排!”
“我信你!”几乎是毫不犹豫,赵思涵立刻答应,“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
闻从音道:“我要给你父亲开破格救心汤,附子150克,干姜、炙甘草各60克,高丽参30克,生龙牡、粗活磁石粉各30克,麝香0.5克(分钟),鲜生姜30克,大枣10枚,姜汁1小盅......”
闻从音还没来得及把方剂念完,那副院长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疯了吗?附子有毒,你用150g分明是谋财害命!我看,你别是哪里是赤脚大夫,跑来我们医院害人来了!不行,赵同志,我们医院绝对不能允许骗子在这里招摇撞骗!”
副院长代明伟只觉得荒唐。
他本来昨晚被院长叫到医院这边来负责赵老的事,就满腹怨气,原本还想闻从音要是能过来承担起责任,那他还能找个替死鬼。
可没想到,闻从音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赤脚大夫,一来就下猛药,附子150g,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附子怎么了?”赵思涵紧张地问道。
齐凯也愤懑地看了闻从音一眼,道:“附子是剧毒,一般人用几g都能被毒死,一般的药剂顶多不过用十几g,这什么闻医生,一下用150g,分明就是收买人命!”
赵思涵惜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闻从音。
闻从音冷静地说道:“附子毒不假,但你们怎么不说,附子是回阳救逆第一品,赵老现在脱阳濒死,若是不下猛药,怎么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这药必须得开,而且必须在这里现熬现喂!”
齐凯跟代明伟坚决反对。
他们俩对赵思涵道:“赵同志,您救父心切,我们能理解,但是我们医院是绝对不会配合开出这些药材的,这是害人性命!”
耿序突然开口:“你们刚才不是已经说了赵老没有希望能活下来,那现在怎么叫做害人性命?”
齐凯跟代明伟被问得哑巴了。
两人脸上都露出些许难堪神色。
耿序看向赵思涵,道:“赵同志,赵老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必须快,说句不好听的,我爱人现在是在死马当活马医!难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耿序一句话打醒了赵思涵。
赵思涵立刻反应过来,“好,代院长,我愿意负起所有责任,请你们药房立刻按照闻医生的药方抓药!”
“你?!”代明伟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思涵。
赵思涵的眼神却格外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