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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悦进来时，沈知寒已然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
智能门锁落下的那一刹，二人四目相对，熟悉又尴尬。
“我想和你说——”
二人同时开口，沈知寒顿了顿，轻舐下唇：“你先说。”
温悦：“今晚我要去一个聚会，就……不回家吃了。”
沈知寒：“聚会？同学聚会吗？”
“嗯。”
“有姜奕南吗？”沈知寒眉头欲要蹙起。
“嗯，有的。”温悦埋首应答。
沈知寒急火攻心，径直扣下笔记本屏幕。手劲之大仿佛是将一板砖拍在桌上。
“我告诉过你什么？！离姜奕南远点！离姜奕南远点！离姜奕南远点！”
“怎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温悦！你胆子也太大了些！”
沈知寒脸色罕见地涨红，嘴角丝丝颤抖，眸光更是冷得骇人。
温悦被吓住，但她仍屏住内心胆怯开口道：“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沈知寒怒火中烧，整个人因情绪剧烈变化而覆上一层薄汗。他粗暴扯开袖口，毫无章法地将整个袖子往上撸。
“温悦，你贼喊捉贼了吧。”他怒指门外：“你心里究竟把那个姜奕南当作师兄，还是接盘的？！”
恶语伤人六月寒。
温悦水眸凌厉，接盘侠？自己是什么没人要的垃圾吗？下眼眶连带着眼尾一并泛起骇人的红色，红血丝瞬间爬满莹白眼球。
眼眶中是兜不住的水雾，但即便如此，温悦依旧固执地忍住泪水，宁愿不眨眼也不让泪水在沈知寒面前落下。
沈知寒抬眸看到这一幕时，蓦然清醒，心跳急速坠崖。
他说错话了。
“对不起”他愧疚拧眉。
可迎接他的并不是“没关系”，温悦昂头挺胸，泪水依旧在眼眶里打转。
她注意到了男人劲瘦小臂上那条蜿蜒淡疤，心一狠：“沈总，沈先生，我并不接受您的道歉。”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只是合约关系。你可以要求我履行合同上规定的条款，但也请您明白，合同中并不包括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更不包括可以肆意地诬陷、诽谤”，温悦咬咬牙，鼓足勇气：“和侮辱我。”
不等沈知寒再说什么，温悦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总裁办空留将消未消的怒火和欲言又止的解释一团一团压在沈知寒头顶。
她真是，倔得要命。
晚上九点，云溪宴。
姜奕南早早定好了一间包房，温悦进去的时候众人皆已落座。
只需一眼，温悦便心下了然。
曾经的导师坐在主位上，其余都是一些共事过的研究生同学，还有几个曾经玩得好的学长学姐。不过看他们现在的样子，估计都已经是博士生了吧。
“悦悦，好久不见，好想你！”其中一个学姐带头过来拥抱。
温悦保持社交距离，佯装欢喜地拍了拍空气：“好久不见，我也很想你们。”
温悦将风衣挂在椅背上，落座浅啜一口清茶。刚歇一口气，姜奕南电话铃声便应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时他眸光为之一亮，迅速接起：“桂师兄，您也要来吗？”
那边说了几秒，他这边又立马接上：“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他对上一众希冀又好奇的眼神，激动道：“咱们建筑行业会长，业内大佬级人物桂春生正在来的路上！”
“桂会长！天呐！”
“他来的话我们肯定要去接一下！”
众人喜笑颜开，能通过这样一个饭局拉拢行业资源已是不易，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大家簇拥着姜奕南便要去门口迎接贵客，唯独温悦无动于衷。
离开建筑设计行业三年，她早已不甚关注这些“会长”“大拿”之类的人物。
其实以前她也不过多关注，她的设计稿不用靠拉拢谁才能卖得出去，她有这个信心和底气。
之所以会有所耳闻，是因为每每看到那些“业内大拿”的设计作品和评论分析她都要笑到肚子痛，那才真的是糊弄她姥姥给糊弄开门，糊弄到他姥姥家了。
“温悦，你要去吗？”
温悦还没回答，年近七十的导师颤巍巍拉住温悦的手，慈祥摇头：“悦悦不用去”，她假装生气地睨了他们一眼：“她现在又不是做这一行的，用不着讨好那些个人。”
一行人前呼后拥地迎着桂会长进来时，墙壁上的欧式古典挂钟已经指向了十点。
温悦心中不免升腾起一阵不安，沈知寒之前说过，最晚十点回家。
可转即她又想起白天在总裁办遭受的无端指责和人格侮辱，愤怒代替不安占据了高地。管他呢，白天都闹得那么僵了，想必晚上他也不想看到自己。
“那个”主位次座上的桂会长遥遥朝温悦举起酒杯，“你就是小温吧？”
桂会长一开口，刚刚还叽叽喳喳哥俩好的学生们立马安静下来，脖子一扭，齐刷刷朝温悦看过来。
混迹职场三年的温悦虽然不常参加商务酒局，但也知道一些酒桌礼仪。
比如现在，当地位职级比自己高的人先敬酒，那么自己就要立马站起，欠身回敬。
“桂会长您好，劳烦您还记得我。”温悦丝毫不露怯色，右手抦住香槟杯杯肚底部，左手为表尊重轻轻托起杯座。
桂春来挺着啤酒肚暗自打量着温悦，不愧是沈知寒的总助，言谈举止大方得体不落口舌。
他视线从上滑到下，最后定格在温悦杯中的纯白牛奶。
然而看到了也只是看到了，并没有说什么，眼神中甚至多出几分长辈护佑晚辈的慈爱。
温悦欲要举杯饮下，他熟稔地伸出肿胖又红润的手指示意暂停：“小温呐，最近几年对建筑设计还有研究吗？”
此话一出，周围不管是研究生还是博士生都屏住了呼吸。
自从温悦不顾众人反对退学后，他们学院已经很久没拿出一副像样的设计稿了。已经第三年了，如果今天的毕业作品水花还不大，那以后他们的投资经费只会越来越少。
包括和他们学院有着层层勾稽关系的桂会长，三年一届的会长选举马上就要开始投票了……
若非走投无路，他们怎么会自降身份地做这个局。
干这行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人不艳羡温悦的才华。他们痛恨老天爷，为什么手里拿着同样的笔，画出来同样的线条，偏偏温悦的设计稿就让人过目不忘，一眼就能让甲方拍板定稿。
如果说天才是万中之一，那温悦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万中之一的万中之一，才华自笔尖流出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温悦思量一瞬，自嘲：“早就没兴趣，笔都不会拿了。”
此话一出，姜奕南向桂会长暗暗递了一个幽晦眼色。
连笔都不会拿了？放屁！
之前去南城出差，他明明看到过她笔记本中有一个叫“ArchitecturalDesignDraft（建筑设计稿）”的文件。
“悦悦，简直太可惜了，来，我们都敬你一杯。祝：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姜奕南心怀不轨地招揽一众师兄师姐站起来。
温悦受宠若惊，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姜奕南又抛出了难题。他歪头看向她杯中液体，幅度之大好像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悦悦，你这有点不地道了吧，我妈妈七十岁了还能喝红酒，你确定要喝牛奶？”姜奕南挑眉，其身后一左一右分别坐着姜母和桂春生，二人皆默契地缄口不语。
一瞬间，众人的眼光都聚焦在温悦身上，她骑虎难下。
更要命的是，沈知寒说过，备孕期间不能喝酒！